“集体、身份、稳定”

这是科幻小说《美丽新世界》开头印在“生育中心”上的口号。

这样的口号在剧中开场字幕上变为了“没有隐私、没有家庭、没有单一配偶”

看起来后者是对前者的解释呈现，但在口号变为具体要求的同时，格局也跟着变小了。

这点之后再说。

作为大名鼎鼎的“反乌托邦三部曲”之一，《美丽新世界》给我们描绘了赫胥黎眼中的未来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人类从还未出生就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由希腊字母标注的阶级决定了每一个未来文明人的外貌、能力甚至是喜好。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概念深入人心，每个阶级的人都安分守己，共享盛世。

就算有不可避免的负面情绪出现，他们也没必要寻求酒精或宗教的慰藉，一粒类似摇头丸的酥麻可以立即让人又酥又麻，将身体和思想都掏空。

将人掏空，其实是为了更好地填充。

自由在新世界居民的眼中，是可悲且低效的。并且当个体产生意识时，集体就会出现动摇。

为了维护集体，保持文明的高效运转，对自由和个体的管控不仅是必要的，也是要趁早的。

生育中心、命运规划、睡眠教育、情感工程、感官电影......这些天马行空的元素填充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人生，也维持着新世界的稳定。

但这毕竟是一场来自上个世纪的幻想，88年后的今天，如何让这部杰作里可能已经过时的科幻感在屏幕上焕发新生，这是不小的挑战。

书中大量的内心独白、莎士比亚的台词和精彩的哲学思辨，无疑都增添了原著从书本到影像转变的难度。

但出品方Peacock给本剧配上的豪华阵容好像是在告诉观众：放心，忧虑是不必要的情绪。

黑镜导演欧文·哈里斯的加盟也让包括读者在内的书迷们着实兴奋了一场。

本剧首集主要讲了三个人物，Lenina（杰西卡 饰）、Bernard（哈里•劳埃德 饰）和John（阿尔登•艾伦瑞奇 饰）。

开场是Lenina被Bernard叫到办公室谈心，指责她最近只和一个人交媾，不仅局限了自己，还占用了他人，是既不博爱，也不道德的表现，建议停止，开始人尽可夫的新生活。

随后Bernard被叫去处理一起自杀案件，身为高等阿尔法的Bernard居然想与自杀的底层工人产生共情，试图理解他的做法。

此举引起了上司的关注，亲自来找Bernard谈心，质疑他为何最近频频下线，经常一个人独处，做出了大量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建议去蛮荒之地旅个游，度个假放空一下自己。

而在蛮荒之地的野人John则是个马戏团制片，为了取悦来旅游的文明人天天准备物料道具，他本已习惯了孤独，但晚上突然冲出来一群人，逼他站队，强迫他为了自由一起革命，蒙圈的John不得不被迫踏上光荣之路。

与此同时，正在为自己的不良情绪所困惑的Bernard和Lenina二人却互相看顺了眼，一起策划着什么......

特立独行是他们三个共同的特点，和原著中的设定大体一致，这也几乎是所有革命者的共性。

但少了书中大量的背景作铺垫，这三位主角的转变只能用莫名其妙来形容。

原著在开头花了几大章节，从生育中心到各类满足需求的娱乐场所，给我们从里到外，完整地呈现了一幅未来世界的图景，将其运作方式和其中人类的生活状态写得活灵活现。

剧集则只有外面空洞的景象，没有内在的原因。

历史只是症状，我们才是疾病。

归根结底，赫胥黎写的是人，而不是景。景是由人带出来的。

从这第一集来看，本剧搞错了方向，只有症状，没有疾病。

对于没有看过原著的观众，本剧中这些人物的行为是很奇怪的。好像他们不仅不是现代人，更不是地球人。

再者，原著不仅抨击了赫胥黎眼中的未来世界，对从前的人类社会也毫不留情。

换句话说就是，新世界不见得美丽，旧世界也不见得美好。

“集体、身份、稳定”，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存在的，只不过在新世界中，为了成全这三点，我们不再需要隐私、家庭和单一的配偶。

“没有”并不代表“不需要”。

回到文章开头的那组对比，相比原著，本剧不仅格局小了，逻辑也有问题。

本剧首集只告诉了观众，我们这没有，没有隐私、没有配偶，但没有讲明为何没有，而这恰恰是原著最吸引笔者的地方。

话说回来，既然隐私这类在剧中被定义为异端的想法，在我们眼中只是再自然不过人之常情，本剧也没有呈现出足够的理由说服我们这些行为在新世界的语境下有多糟糕，那么由主角们转变所给我们带来的冲击感也就几乎为零了。

他们只是做了正常人肯定会做的事，仅此而已。

首集短短不到50分钟，除了交代背景和三个主角的转变，还要顺带请出之后可能发挥重大作用的Cjack60（约瑟夫•摩根 饰），说实在的，这有点难为编剧。

既然我对编剧在之后的剧集中力挽狂澜不抱太大希望，不如最后来说说原著吧。

原著中野人John和主宰者穆斯塔法·蒙德的那段激辩可谓是全书的高潮。

主宰者告诉John，文明不需要高贵或英勇，在一个组织得当的社会中，没有人能有机会去做高贵或英勇的事情。

这便回答了上文关于“没有”和“不需要”的差别。

在真正的新世界中，没有是因为不需要。这是选择，而不是剥夺。格局就是这样体现的。

主宰者和新世界选择的是消灭一切不愉快的舒适，而John则选择了旧世界，要求了选择不幸福的权利，并最终上吊自杀，成为科幻史上的一段经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