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扭断恶魔脖子的人”？由小罗伯特·唐尼参与监制、HBO出品、改编自上世纪50年代同名悬疑剧的8集迷你剧《梅森探案集》如约而至。

《梅森探案集》的历史渊源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初的厄尔·斯坦利·加德纳创作的《梅森探案集》系列侦探小说。小说中的派瑞·梅森是个冷漠寡言的律师，他和同伴秘书黛拉、侦探保罗一道为正义辩护。受爱伦·坡等西方侦探小说大师影响，有着20年执业律师工作背景的厄尔·斯坦利·加德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融入法律与推理，很快就凭系列小说轰动世界文坛，一时与雷蒙·钱德勒、达谢尔·哈默特等硬汉派侦探小说大师不分伯仲。

小说的成功马上引来影视业的关注，在1933年《梅森探案集》第一部小说《移花接木》发行仅一年后改编电影便接踵而来（虽然目前电影本身已不可考了），再到之后的改编广播剧——它们显然都没有1957年播出的CBS改编剧集更加成功。在大半个世纪前电视里的黑白影像中，美国最具传奇色彩的刑事辩护律师派瑞·梅森与检察官汉密尔顿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的法庭激辩中为无数无辜角色洗清冤屈。虽然连拍九季的CBS版《梅森探案集》在今天看起来有些过时，但在老观众的心中它对于法庭描摹的经典性绝不亚于我们这代玩家的《逆转裁判》。

当然以上都不过是旧的《梅森探案集》，2020年播出的HBO《梅森探案集》本质上是对原著精神的现代化重新建构，回到《梅森探案集》小说诞生的30年代洛杉矶，重构派瑞·梅森在成为家喻户晓大律师之前的起源故事。

故事发生在1932年的洛杉矶，当美国正挣扎着从大萧条中复苏时，这座城市却在电影业的助推下蓬勃发展。其时派瑞·梅森还不是后来鼎鼎大名的律师派瑞·梅森，他还不过是一个饱受“一战后遗症”影响、靠四处走偏门敲诈电影明星维生的私家侦探。

一件被称为“天使铁路凶案”的儿童绑架案引起社会的关注：在接受绑匪的所有要求后，马修和艾米莉·多德森夫妇在铁路上只抱回了儿子被撕票的尸体。阴差阳错，梅森接手了这桩凶案。梅森游走在洛城的灰色领域，将在破案捍卫正义过程中揭开外表光鲜的城市背后支离破碎的一面，在自我救赎的道路上与未来携手并肩的同伴们相遇。

尽管对国内的观众来说，《梅森探案集》绝对算不上有名的IP，但是考虑其在美国本土影视界广泛的影响力，还是不得不吹一波“HBO出品，必属精品”的金字招牌历久弥新。据称，《梅森探案集》超越了《守望者》和《局外人》，创下了近两年新剧首播最佳表现的记录。HBO明明可以选用最稳妥的方式以经典单元剧的形式一板一眼重启《梅森探案集》，收割一波老影迷情怀；但是最终还是冒险地拿出了如今独立改编的派瑞·梅森独立起源故事，用一个看起来无甚新意的悬疑案件把观众对“探案”的注意力移开，聚焦大时代下不同角色的何去何从。

30年代的洛杉矶属于《大西洋帝国》《黑色洛城》《唐人街》……当时黑白两道鱼龙混杂，黑帮、宗教、法律、资本和警察多方势力此消彼长、互相渗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每个人都在做见不得人的事，警方腐败、暴力丛生。于是在灰色的世界里，派瑞·梅森接手凶案的契机即是社会警察系统的失控——与其相信黑白难辨的警察，还不如酗酒的私家侦探来得可靠。

为了还原30年代的洛杉矶，摄制组专门请来历史专家试图为观众从视觉上还原黑白照片中阴郁诡谲的30年代。其中最疯狂的是摄制组真的为拍摄搭建了“天使航班”，并围绕着这辆发生凶案的火车用实物比对历史资料，创造了整个虚拟的黑色洛城。

《梅森探案集》没有回避时代的“混乱”主题，但是故事中的洛杉矶好像并不“痛苦”，这当然要归功于好莱坞娱乐业的蓬勃发展。经济越萧条，“口红经济”越发达，贫穷的人们靠廉价的喜剧电影振作精神，也不经意促成了好莱坞电影大亨的崛起。故事里看起来被“主角光环”笼罩而左右逢源的派瑞·梅森第一次碰壁就是拜好莱坞电影大亨所赐，直截了当完成了角色的祛魅。当艺术家文化人都学会了调遣暴力立足，你也只想拍拍鼻青脸肿的派瑞·梅森肩膀：“Forget it, it’s Hollywood.”

就像幕后采访中主创提及的，重启的《梅森探案集》并没有押宝在真相推理上，而是正反两派猫鼠游戏牵扯的时代风云，专注于对身处案件不同角色的刻画。这其中当然有不少无伤大雅的改编，比如说朱丽叶·赖伦斯（《尼克病院》《一条狗的使命》）饰演的秘书黛拉被刻意提及女同性恋的身份，原著中白人侦探助手保罗则由黑人演员克里斯·乔克（《疑犯追踪》《哥谭》）饰演。说这些当然不是为了吐槽“政治正确”，反而对于大部分刚刚接触这个系列的观众来讲这些无伤大雅的角色设定改动反而丰富了其形象，令其故事线更具可看性。

毕竟是《梅森探案集》嘛，最关键的主角肯定还是马修·瑞斯（《美国谍梦》《邻里美好的一天》）饰演的主角派瑞·梅森。这个角色本来一度确定由小罗伯特·唐尼亲自出演电影版，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只好作罢。洗去大男主的光环，起源故事里的梅森被战后创伤所笼罩，不得不蜗居在机场小屋承受离婚之苦。自甘堕落的人往往酗酒滥交一个都跑不掉，梅森同样如此，角色更有趣的细节在于其“金牛座”的抠门性格，为了给不修边幅的自己换身衣服竟然想到去太平间从死人身上扒。

在种种表象背后，内心无时无刻不在被不公正的社会黑暗所吞噬的梅森之所以能够成为主角，是因为他没有丢掉心中的希望之光。马修·瑞斯演绎的梅森完美平衡了其对世俗的倦怠和对大是大非的热血，尽管再不着调也总能找到自我说服的理由，随手带着相机记录一切线索，黑色电影中挫折英雄的魅力可见一斑。

仅就开播而言，《梅森探案集》当然没有展现出“神剧”的潜质，反而经常能感到主创背后的纠结——挖掘这个IP是为了服务老版剧集的硬核影迷，还是为了培养大半个世纪后根本不熟悉这个IP的年轻观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梅森探案集》，最近也确实没啥新剧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