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无法跨越的屏障
要说电影史上的经典,《末代皇帝》必在其中,特殊的时期,特殊的地位,造就了这部独一无二的电影。唯一一部能够进入太和殿内拍摄的外国电影,且未对内容进行限制;1986年英女王访华,因为影片在故宫拍摄,未能按原计划进入参观;导演是外籍共产党员,幼帝登基的2000名群演是解放军,中英意三国合拍……乘着中国改革开放的风,电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最近修复版在台湾重映,勾起了不少人的回忆。32年前,我无缘一睹当时光彩,那便留到今天与这惊艳的岁月相逢吧。
看《末代皇帝》,从设计感极强的片头开始被吸引,外国人拍的中国故事总是会有一种古典与新潮的奇异交织在里面,明媚到过分的画面和压抑的情节让人心头一窒,那种构图和色调,很少见,不像我们自己的风格。
影视作品对史实难免有些改动,把电影当成架空的文艺片或许好些,毕竟,看中国人用英语说台词有些别扭,而外国人看待中国历史隐隐约约的高高在上感让他们始终难以掌握精髓。
但抛开复杂的背景,单看电影,她无疑是优秀的,而对宫门和帷幕的特别强调当仁不让成为了“优秀”中存在感极强的组成。
永远出不去的宫门
溥仪的母亲在一片忙乱下匆匆接旨,年幼的皇帝声势浩大地进了宫,自己却懵懵懂懂,不知日后被囚禁于此。
门在身后一合,便永无出宫之日了。
他是笼中鸟,只要不试图冲破别人为自己精心打造的笼子,他就能活在太平盛世唯我独尊的幻境里。宫里的人对他唯命是从,他能让一大群侍从抬着轿子追着他跑,他能让人喝墨汁,但他却没有办法违抗太妃们的意思留下阿嬷,甚至不能告别。
母亲去世,他不能去看一眼。
婉容的离去,他同样茫茫然束手无策。
什么都变了,只有关上的门和心中的荒凉不变。
半生过去,几经浮沉,只有表面的尊贵可以保留,其他的什么也抓不住。他住过很多地方,但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紫禁城罢了,因为哪里的宫门他都出不去,他还是那个狂奔却注定无果的小孩。
在监狱里被改造,又是一扇扇的关上的门,直到出去以后恢复自由身,他终于把那些门甩到身后了。
文革时期,他见到狱长被批斗,却什么也做不了。恍然间,一道无形的门隔在了他和狱长中间。
那些在他生命里重要的人,他一个也保不住,因为他始终无法推开那扇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扇门,叫制度,叫历史,叫身不由己。
大势所趋,历史的滚滚洪流中每个人都是被挤压的蝼蚁,只不过溥仪幸运而又不幸地成为了一只锦衣玉食的蝼蚁。
被风吹起的帷幕
幼帝登基,隆重而荒诞的仪式,只有空中飞扬的帷幕引起了小溥仪的一些兴趣。他追出去,莫名其妙地看到面前乌泱泱跪倒一片人。
真是可笑!帷幕仍顺风轻轻飘着,就像他无所依靠被人掌控的一生。
在宫里和太监们玩,必须隔着帷幕,可不能碰到皇上龙体。模糊的光影,不知道谁是谁,一阵迷离涌上心头。那块帷幕把他与外界隔绝,他却要在帷幕里感受外界的推搡,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溥仪和皇后、贵妃在被子里“玩游戏”,裹在柔软布料里的旖旎和外面太监为掩盖罪行而纵的火同样不可言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家都在抓住最后的狂欢尽情腐烂。
狱长念判决词的时候,台上挂着的横幅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一如登基那日的黄幕,只是当时九五至尊,与如今是云泥之别了。
文革时期,那飘扬的红色旗帜,把他阻挡在行进队伍之外。疯狂的口号,疯狂的人们,和当时跪倒在三岁小儿面前的大臣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的疯狂。
他能把帷幕掀开,却掀不动上面沉甸甸的负担,掀不动不得不坐的龙椅,掀不动偷赃的太监,掀不动满心阶级斗争的红卫兵……他掀不动历史,只能在里面发脾气似的打个滚,继续被推着前进。
那些宫门和帷幕,他一生都逃不过,谁能逃过历史呢?我们往往会带着历史滤镜去看溥仪,但这部电影里,我们只看人,看一个普通人的决定,平庸而不复杂,看一个普通人的一生,无奈而多舛。
只是无巧不成戏,这个普通人恰好是末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