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翻涌,电车穿过绿意醺浓,雨滴在衣架上律动,合奏秋之颂曲。
单看这几个空镜,就有印象中日本电影内味儿了,清新,明媚,自带滤镜。
可回顾今年的日本电影,漫改潮,剧场版,重口味,主题乐园盖了一座座,确实是审美疲劳了。
幸好这部电影在年末及时出现,保留了我们关于温情一面的想象 ——[漫长的告别]。
对喜欢日本电影的人来说,这就是一部年度必看的佳作。
[漫长的告别]的吸引是由内到外的,先看卡司,苍井优搭档竹内结子,这是两位女神的首次合作,出演一对姐妹,还有老戏骨松原智惠子和山崎努,全员实力派;
再看电影内容,关于衰老和死亡的话题,日本电影在这个领域佳作频出,且总有独到见解,比如我们熟知的[入殓师][步履不停][人生果实]和[楢山节考],这一回的[漫长的告别]也不例外;
还有本片的导演,潜力十足的新生代导演中野量太,这是他暌违三年后的新作,上一部作品是2016年大火的[]。
[滚烫的爱],豆瓣7.9,当年日本选送“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电影
[漫长的告别]于今年第22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时,就收获了一致好评,目前的豆瓣评分8.0,日本雅虎的评分也有3.77。
观看[漫长的告别]的过程,那种日本电影带来的美好感觉,全都回来了。某些瞬间甚至会让人恍惚,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是枝裕和或山田洋次。
电影[漫长的告别]根据“直木奖”得主中岛京子的同名小说改编,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四口之家的故事。年事已高的父亲罹患认知障碍症(cognitive disorder,也就是我们通俗所讲的老年痴呆症),记忆力逐渐消退。在家人的陪伴下,父亲度过了最后的七年时光,这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2007年的秋天,父亲(山崎努 饰)70岁生日。母亲觉察到了他的异样,两通电话,把定居美国的长女麻里(竹内结子 饰)和在东京打工的次女芙美(苍井优 饰),召唤回来。
此时父亲的认知障碍症初见端倪,他会忘了是自己在过生日,会把两个女儿搞混,饭吃到一半,突然就说要给芙美一本很有趣的书,结果递过来一本国语字典。
这是认知障碍症最初的阶段,此后两年一个周期,缓慢且残忍地推进着。
到了2009年的夏天,父亲病况加剧。明明就在家里,可嘴上总念叨着“我准备回家了”,他的行动越来越迟缓,记性越来越差。
更令家里人担心的是,只要稍不留神,无人看护的父亲就会独自外出,同时手里总是拿着三把雨伞。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要回到哪个家。
也正是在和父亲的相处中,家庭生活里各种常见的问题开始一个个显露,麻里时常处理不好和丈夫的关系,她会问母亲,“你讨厌过父亲吗?”,得到母亲的回答是,“夫妻到底是什么,要一起走下去才会知道啊”。
芙美还在为了自己的事业上下求索,她开了一个移动食堂,但是生意惨淡;正处于青春期的外孙也在处理着自己和喜欢的女生之间的关系…
他们把父亲当作了一个树洞,可以倾诉心声的对象,明知道从他嘴里得不到回应,那也没有关系,毕竟这是最亲近的,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呐。
在一次次的对话中,那些看起来晦暗悲伤的时刻,也变得不那么难捱了。
这个时候父亲的认知障碍症已经严重到影响正常的生活了,他认不出任何人,包括朝夕相伴的母亲,每次和他说话前,都要自我介绍;
和母亲一起去超市购物,父亲还会无意识地把一些东西塞进口袋,而后他们两个人被当做了小偷。
幸亏芙美及时赶到,道明真相,才化解了这次误会。当他们三个人撑着伞,相互搀扶走回家的时候,望着他们的背影,确实有一种是枝裕和[步履不停]的感觉。
但也因为父亲的认知障碍症,时而还会出现了一些浪漫温馨的桥段。比如他会对着母亲说,“是时候把你介绍给我的父母认识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就好像还在恋爱阶段,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有一天,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父亲走丢了。不过跟随着父亲手机的定位,母亲和女儿们终于揭开了父亲的谜底,他嘴里所说的“家”,原来是小时候一家人去过的一个游乐园。
母亲回忆说,“在你们很小的时候,我们来过一次,那天父亲有事缺席了。可是午后天气突然转阴,眼看就要下大雨了,于是爸爸专程跑到游乐园,还带着三把伞”。
父亲忘记了所有人所有事,却还记得这个游乐园,且依旧带着三把伞。因为一家人在一起,才是他心目中的“家”。
2013年,秋去冬来。父亲的认知障碍症继续恶化,看书这么一个小动作,父亲从最早的仔细阅读,再到把书拿反,直到现在,他看着看着就会把书撕下一页,然后吞进嘴里。
父亲住院后,他们又一次为父亲庆祝了生日。即使老去,即使在病床动弹不得,仍要为父亲带上最闪亮的生日帽。
这是家庭惯例,一年一度,不会被任何事情改变,亲情的力量足以抗衡一切生老病死。
他们吹蜡烛,吃蛋糕,脸上挂着笑,哪怕明知道时日无多…
这大抵就是电影[漫长的告别]的魅力吧,没有跌宕的剧情,没有强烈的冲突,作为家庭影像志,由细碎而平凡的日常组成,也能绵延出无尽的感动,把一个略显伤感的离别故事,拍得诙谐而暖心。
“用电影思考家庭的意义”,这是导演中野量太拍摄[漫长的告别]的初衷。电影想要传达的是,面对亲人的衰老和离去,我们应该做点什么,以及如何继续面对生活。
在父亲患上认知障碍症的七年时间里,他的记忆慢慢消失,离身边的人越来越远,因此认知障碍症又被称作“漫长的告别”。
即使父亲丢失了全部的记忆,可因为有着家人的照料和陪伴,最后的告别并不草率,反而变得温暖而隽永。
电影的最后,没有展现父亲的葬礼,也没有一家人伤心哭泣的样子。关于父亲的离世,只给了一个简单的镜头:
芙美回到了父亲空荡荡的书房,把之前借给自己的那本辞典还了回去,平静,克制,悲伤被隐藏,往事就此翻篇。
就算父亲不在了,也要积极地面对生活。没有沮丧,没有颓废,每个人都带着逝者的愿景,好好活着。
身躯会苍老,意识会模糊,记忆会消失,可付出的爱,对方永远能感受到,也永远不会消失。
如果最后的离别早已注定,那么别让遗憾停留在没能好好道别。